侍僧這種工作
作者:呱呱
傑多x雪莉注意
如無問題請按下連結以展開內文。
00.
日安,我是引導者。
由於有許多人向我反映種種問題,在此統一做出回應。
要不要看是你的自由,要不要抗議也是;至於會不會做出修改,那是我的權力。
一、有關出戰隊伍
1. 有關戰士的選擇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私下抱怨出戰的戰士永遠都是那幾位,也知道吵最兇的是哪幾個人。在此做出說明:出戰隊伍的配置就是由我決定,不管你們多不高興也無法改變這件事,所以理智些,別像個小孩一樣鬧脾氣。
你們或許注意到了,即使有些人的技能不搭能配但我還是願意帶他們出門,為什麼?因為我喜歡他們,我樂意。所以,如果你們有誰想要被帶出宅邸透透氣,建議你來討好我,而不是在私底下說些根本無法影響現實的話。
另外,有些人我永遠也不會帶出去,所以可以省力些別來我眼前晃悠,這樣對你我都是好事。
2. 關於升級的順序
這輪不到你們來管。
二、有關各項設備的使用
1. 廚房
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這種事情你們也能吵,明明全部都是死人。
總之,廚房的所有設備都是公用的。
要將私人物品放入冰箱前記得做好標籤,不要放不是食物的東西。另外,你有膽子放冰箱,就要有心理準備拿不回來,到時候起爭執自己解決。
所有設備使用完畢後要自己清理,因為是公共區域的關係,不會有人來幫你收拾爛攤子。
另外,之後會在吧檯放筆記本,有想要的食材可以去登記,侍僧會盡量滿足。
2. 花園
手癢的人請不要拿我的怪物發洩。
花園的雜草很多,水很髒,想要發洩體力的人你可以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另外,土地可以隨便你用,種花種藥挖洞什麼的,不要動到我的怪物便怎樣都好。
拔走花園裡植物的人自己注意那有沒有主人,起爭執一樣自己解決。
3. 圖書館
此地方的管理權力移轉給薩爾卡多。
以下是他制定的規則:
A. 把書從圖書館帶走前絕對要登記
B. 還書要親自交給管理員,不要隨隨便便扔著就走,出事了一樣由你負責
C. 禁止食物進入,也不要帶黏呼呼的東西進來
D. 不定期補充新書,有想要的書可以登記,但能不能拿到是另一回事
E. 絕對禁止打架
4. 房間
房間可以自由更換,就算是別人的,只要你搶得贏也沒人會說什麼。家具同理。
想要脫離戰鬥圈的和平人士可以跟布勞申請,但有沒有效果又是另一回事。
以上的所有地方,包括這座宅邸,每半年會由侍僧做檢查、修補的動作。
意思是大廳的那個大洞會在半年後被修補起來。
希望大家能夠克制點,至少起爭執的時候自行到不會弄壞東西的地方。
三、私人情感
你們最讓我無法理解的就是感情問題。
我為什麼要管你們誰愛誰誰不愛誰誰希望跟誰在一起誰對誰討厭的要死?還要介入仲裁、更改隊伍分配房間,很煩人啊知道嗎?
明明每一個人都不是小孩子了,還在那兒糾結愛啊恨的,真令人可笑。
這棟宅邸裡沒有禁止戀愛,你們高興和誰在一起就去和誰在一起,要成為伴侶、仇人、炮友,要同居要做愛都隨你便。
那些會發展出爭鋒吃醋或是複雜關係的組合自己克制點,別忘記,在我有能力讓你們恢復記憶前我們都得住在一起,不管你們願不願意,這就是事實。
如果還有問題去找布勞,讓他彙整後統一給我。
不要一個一個來,很煩。
以上。
01.
布勞有點困擾。
他的指在唇前猶疑不定,眼睛順著字跡滑過紙張,不時蹙起眉心,而另一隻食指會在同時摩娑那些字眼。
這裡是星幽界,時間是早上八點零二。
平常這時候他應該已經巡視完宅邸的一半,應該照顧好僅存的植物、確認所有戰士和怪物都好好待在他們理論上應該在的地方,但綠髮的執事少年在時間滴滴答答劃過一圈又一圈後還是站在最開始的地方:引導者房外的走廊。他研究最新的公告,每看一次心便往下沉一點。
雖然早就明白他們引導者個性……有很大的問題,但這麼露骨卻還是第一次。
最後他痛苦地眨了眨眼,開始動手撕下那張紙。
弗拉姆在身旁百般無聊地打著圈旋,忽地精神一振,鮮黃的眼睛看向某個方向。
腳步聲同時響起,從遠處冷靜地逼近,門扉輕開,來者的身形隨之顯現。
他剛好在最後一秒將對折後的紙張放入外套口袋。
布勞在心中長長嘆了口氣,少年的臉龐上同時顯現出和氣的笑。
「早安,諾伊庫洛姆小姐。」
被叫喚的少女沒有回應,淺色素的眼睛冷靜地看著對方,柔軟的唇抿成淡漠的線。
此刻她將禮帽搭在胸前,一頭純白色的長髮在陽光下幾乎擁有透明的輪廓。髮絲在空氣中閃著微光。她盯著,看著,注目著。
布勞耐心地等了幾分鐘。
「那麼,我先走一步了。」半晌後他重新笑著開口,欠了欠身後轉身離去。
皮鞋的聲音在清晨走廊中是不急不慢的清晰,堅定地逐漸遠離引導者的房。
然後。
「你試圖拆掉圍柵。」純白的斷罪者安靜地開口,「你應知此為徒勞之舉。」
綠髮的侍僧停下腳步,少年臉龐上的和氣弧度沒有變化。
「沒有誰有接觸的意思。」她補上一句。
然後再一次,皮鞋的跫音響了起來。
沒有再停下。
02.
時序是獲月,即使是死人存在著的星幽界,氣溫依舊達到不可思議的襖熱。
在這棟宅邸裡,想要避暑便只能癱軟在陰涼處。
在極其偶然的情況、出現在廚房的冰品,往往引起破紀錄的爭鬥高峰,也讓宅邸變的破爛不堪,然後是大量的陽光灑進宅邸,吞噬掉了更多晦暗之處。
在這種情況下,侍僧少年的所在地,「暗房」,理所當然地被視為絕佳的避暑地點。
而這也是為什麼一到穫月,布勞的戰士接待人數便被硬生生拉拔成長的原因。
「我真的不明白。」穿著得體的綠髮少年說,他手中的布一點一點地摩娑盤緣,年輕的聲音裡帶著無奈。「雖然被稱為暗房,但實際上並沒有特別涼快哦?」
對面的少年少女無辜地回望,他們坐在平常弗拉姆睡覺的天鵝絨紅沙發上,一個舒適地伸展身體如貓,一個優雅地端坐,神情卻滿不在乎。
歪在別人身上、戴著頭巾的傑多首先回應:「但總好過陽光底下啊。」
一旁戴著蕾絲髮帶的雪莉緊接著補充:「尤其在宅邸的破洞越來越多的情況下,布勞先生這裡已經是非常舒適的地方了呦。」
於是布勞只能嘆氣。
轉身將瓷盤放回櫃中,又蹲下來理了理各色寶石袋,抬眼,發現被收在角落的抽獎券從頭上呼嘯而過。
他立刻站起來,及時抓住那數量稀少的薄紙。「這裡禁止偷竊,傑多,我想我們說好的。」
「才不是偷竊呢,只是稍微試探試探你啦。」
「那樣就叫做偷哦,笨蛋傑多。」
「才沒有人問妳呢,笨蛋雪莉!」
沒有理會陡然間變大的爭執聲,布勞僅是仔仔細細地將那紅白格子的紙張收攏,端正地放回原處。然後他回過頭,帶著無奈看著在沙發上揪打成一團的孩子們。
雪莉一邊的頭髮散了,金綠色的髮絲柔柔地散在臉頰旁,因為怒火的熱度而蓬鬆起來,如同夏日穹空裡,被蔚藍色蒸騰得白淨的雲彩。
她將傑多壓制在下方,裙擺因為對方的反擊而毫不優雅地掀起,而傑多的頭巾在混戰中落到了地,癱軟成一團無法辨認的布料。
矮胖的布偶犬羅布搖搖晃晃地踱近,嗅嗅頭巾後便窩了上去,上方的爭吵之於它如幾個國界以外發生的暴動,不關心也並不在意。
弗拉姆飛離他的身邊,笑嘻嘻地在亂鬥旁巡梭,不時拉扯。
少年侍僧微微嘆了口氣。
也僅是一聲嘆息。
他一個轉身進入了內室。
時間是下午四點二十一。
布勞重新出來時兩名孩子已經分了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地同看一本圖鑑。頭髮重歸整齊、頭巾穿戴端正,黃眼睛的弗拉姆找了個花陰開始小憩,呼呼大睡的布偶犬則被主人抱在懷裡。
「要喝茶嗎?」
在字裡行間遊走掙扎的兩名孩子抬起頭,兩雙眼睛中都出現了睏倦的影子。他們開口卻又閉口,在音節來的及出現以前布勞早已開始將茶注入杯中。
蒸騰著香氣的杯子被捧在掌心。
「好香。」雪莉捧著瓷杯,輕嗅,給予了如此的讚美,「這是什麼茶呢?」
「不像是紅茶--咿。」傑多就著杯緣啜飲,因為被略略燙著了而發出有些驚訝的聲音。「啊啊,是薄荷茶吧?」
「這是大小姐之前給的,差點就忘記了呢。」
「欸--那個人偶?」
傑多發出了略略嫌惡的聲音。一旁的雪莉也說著:「真是不敢相信呢。」
布勞微笑著。
薄荷茶的香氣瀰漫在空間中。弗拉姆發出細小的鼾聲。
「話說,引導者今天還是不醒嗎?」
雪莉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不清楚呢,但依照前幾天的情況,或許不會醒哦。」布勞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每次都這樣--隨隨便便就沉眠了好幾天。」傑多抱怨。
「說起來,兩位是同一個小隊的吧?還有一位是誰呢?」
聽到這樣的疑問,身著紫色衣物的兩名孩子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他們對望了幾眼,終於吞吞吐吐地開口:「諾伊庫洛姆……」
布勞沉默了一瞬。「這樣啊……」他說。
他大概明白了。
黑山羊諾伊庫洛姆,每一個招式都會讓隊友承蒙無妄之災,從當盾到被吸血一應俱全。
「雖然不是不能明白,但是總覺得相當不舒服啊。」對一個後臺成員而言。
「為什麼要把我們排在一起呢……」
「因為雪莉的招式可以讓諾伊庫洛姆小姐的傷害加成吧。」
「那傑多呢?傑多血量少、運氣又差,先鋒也是讓我去放狗呀……」
「這個、一定是,有考量過的吧……」
「真是難以理解的考量。」
暗房裡的三人陷入沉默,同時啜飲杯中的薄荷茶。
因為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氣氛變得稍微有些尷尬。
在互相陷入沉默的幾分鐘後,兩名孩子便告辭了。
空空的杯子裡還繚繞著薄荷的香氣。
聞起來清新而沁涼,只有放入口中才能體會到那近乎灼傷的微妙滋味。
03.
如果詢問喜愛大小姐與否,大多數的戰士都會給予肯定、或是曖昧到模稜兩可的答案。
沒有誰會公開表明對引導者的厭惡。
即使是被厭惡的瑪格麗特,也不曾當著引導者的面表達負面情緒。
對於過久的出戰隊員輪替感到不滿,最後還是會在侍僧的解釋下不甚甘願地服從。
圍柵,圍柵。
宅邸中有個圍柵。
人人都感受的到,人人都知道其存在。
但誰都不提,誰都不說。
05.
出乎預料,引導者在下午時分睜開了眼睛。
一邊在嘴裡嘟囔著「該死的花」,一邊帶著第一小隊離開宅邸。
然後,如同以往的慣例,被留在宅邸中的戰士再次爆發了爭吵。
沒人清楚這次的導火線是什麼,從來沒人搞清楚。
無所謂吧,只要有個宣洩口,又何必管那口當初從何處而來?
但是,這次的爭吵特別激烈。
也許是因為引導者只帶了她特別偏愛的那幾位。
並不是爭寵什麼的,也不是因為忌妒,何必呢,何苦呢--不過是一個小孩一樣的、沒有靈魂的愚蠢人偶,何必為了她的舉動而波瀾萬丈?
那麼,是為了什麼爭吵呢?
布勞思索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雪莉從手腕上割噴出大量綠色的黏液,落在滿目瘡痍的碎玻璃上,而強力的咒擊則直直地往前方衝去。羅布從喉嚨發出低吼。
與其對戰的戰士發出咒罵,連連後退。
布勞嘆了口氣,傑多被帶出門了,沒人能夠阻止。
但話說回來,也許是因為這樣雪莉才會失控。
忍者裝扮的男人華麗倒下。身為其對應者的少女在旁冷眼旁觀,發出事不關己的嗤笑。
穿著白袍的女工程師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卻被滾動的椅子腳絆倒在地。
新來的E中隊戰士肆意地嘲笑,因為用詞而成功引來女性們的殺機。
布勞再度嘆了口氣。
「很在意的話就去阻止啊。」妖精夥伴在他旁邊飛來飛去。「又不是沒有能力。」
女性們開始動手了,戰況是絕對不利的五比一。
「去啊、去啦,」弗拉姆開始吵鬧,「圍柵裡開始吵架了喔。」
布勞正要開口,大門口卻猛然打開。
應該還要再點時間才會回來的引導者面無表情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雖然可以從宅邸的殘破程度得知,但這麼慘烈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讓引導者撞見。
「大、大小姐……」細微的囁嚅聲被吐出,卻又不知道該接什麼的慌亂無措。
引導者被諾伊庫洛姆抱在懷中,面無表情。
然後她湊近白髮下的耳際,小小聲地說了些什麼,語末尚無趣地打了個呵欠。後者點點頭,一臉淡然地開始踱步。
直接走向引導者的房間。
引導者無趣地把玩一束白髮,不看任何人一眼。
布勞沉默。「傑多,」他詢問歸來的戰士,「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剛剛進入房間,」傑多一臉厭煩,「人偶就說她累了,要回宅邸休息。」
布勞沉默。
「累了?」
「累了。」
點點頭給予肯定,傑多越過布勞,往裡走去。他可以聽見他呼喊雪莉的聲音。
少年侍僧獨自站在門口,黃昏的斜陽將他的影子拖的細長,看起來有些哀愁。
弗拉姆在他身邊飛旋,黃色的眼睛詢問地看著他。
「你還要繼續嗎?」它問。「所有事。」
06.
獲月還在持續,它的襖熱也是。
即使有薄荷的香氣帶來清涼的錯覺,也消不去那惱人的燥熱。
想對布勞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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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日安,我是引導者。
由於有許多人向我反映種種問題,在此統一做出回應。
要不要看是你的自由,要不要抗議也是;至於會不會做出修改,那是我的權力。
一、有關出戰隊伍
1. 有關戰士的選擇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私下抱怨出戰的戰士永遠都是那幾位,也知道吵最兇的是哪幾個人。在此做出說明:出戰隊伍的配置就是由我決定,不管你們多不高興也無法改變這件事,所以理智些,別像個小孩一樣鬧脾氣。
你們或許注意到了,即使有些人的技能不搭能配但我還是願意帶他們出門,為什麼?因為我喜歡他們,我樂意。所以,如果你們有誰想要被帶出宅邸透透氣,建議你來討好我,而不是在私底下說些根本無法影響現實的話。
另外,有些人我永遠也不會帶出去,所以可以省力些別來我眼前晃悠,這樣對你我都是好事。
2. 關於升級的順序
這輪不到你們來管。
二、有關各項設備的使用
1. 廚房
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這種事情你們也能吵,明明全部都是死人。
總之,廚房的所有設備都是公用的。
要將私人物品放入冰箱前記得做好標籤,不要放不是食物的東西。另外,你有膽子放冰箱,就要有心理準備拿不回來,到時候起爭執自己解決。
所有設備使用完畢後要自己清理,因為是公共區域的關係,不會有人來幫你收拾爛攤子。
另外,之後會在吧檯放筆記本,有想要的食材可以去登記,侍僧會盡量滿足。
2. 花園
手癢的人請不要拿我的怪物發洩。
花園的雜草很多,水很髒,想要發洩體力的人你可以做些有意義的事情。
另外,土地可以隨便你用,種花種藥挖洞什麼的,不要動到我的怪物便怎樣都好。
拔走花園裡植物的人自己注意那有沒有主人,起爭執一樣自己解決。
3. 圖書館
此地方的管理權力移轉給薩爾卡多。
以下是他制定的規則:
A. 把書從圖書館帶走前絕對要登記
B. 還書要親自交給管理員,不要隨隨便便扔著就走,出事了一樣由你負責
C. 禁止食物進入,也不要帶黏呼呼的東西進來
D. 不定期補充新書,有想要的書可以登記,但能不能拿到是另一回事
E. 絕對禁止打架
4. 房間
房間可以自由更換,就算是別人的,只要你搶得贏也沒人會說什麼。家具同理。
想要脫離戰鬥圈的和平人士可以跟布勞申請,但有沒有效果又是另一回事。
以上的所有地方,包括這座宅邸,每半年會由侍僧做檢查、修補的動作。
意思是大廳的那個大洞會在半年後被修補起來。
希望大家能夠克制點,至少起爭執的時候自行到不會弄壞東西的地方。
三、私人情感
你們最讓我無法理解的就是感情問題。
我為什麼要管你們誰愛誰誰不愛誰誰希望跟誰在一起誰對誰討厭的要死?還要介入仲裁、更改隊伍分配房間,很煩人啊知道嗎?
明明每一個人都不是小孩子了,還在那兒糾結愛啊恨的,真令人可笑。
這棟宅邸裡沒有禁止戀愛,你們高興和誰在一起就去和誰在一起,要成為伴侶、仇人、炮友,要同居要做愛都隨你便。
那些會發展出爭鋒吃醋或是複雜關係的組合自己克制點,別忘記,在我有能力讓你們恢復記憶前我們都得住在一起,不管你們願不願意,這就是事實。
如果還有問題去找布勞,讓他彙整後統一給我。
不要一個一個來,很煩。
以上。
01.
布勞有點困擾。
他的指在唇前猶疑不定,眼睛順著字跡滑過紙張,不時蹙起眉心,而另一隻食指會在同時摩娑那些字眼。
這裡是星幽界,時間是早上八點零二。
平常這時候他應該已經巡視完宅邸的一半,應該照顧好僅存的植物、確認所有戰士和怪物都好好待在他們理論上應該在的地方,但綠髮的執事少年在時間滴滴答答劃過一圈又一圈後還是站在最開始的地方:引導者房外的走廊。他研究最新的公告,每看一次心便往下沉一點。
雖然早就明白他們引導者個性……有很大的問題,但這麼露骨卻還是第一次。
最後他痛苦地眨了眨眼,開始動手撕下那張紙。
弗拉姆在身旁百般無聊地打著圈旋,忽地精神一振,鮮黃的眼睛看向某個方向。
腳步聲同時響起,從遠處冷靜地逼近,門扉輕開,來者的身形隨之顯現。
他剛好在最後一秒將對折後的紙張放入外套口袋。
布勞在心中長長嘆了口氣,少年的臉龐上同時顯現出和氣的笑。
「早安,諾伊庫洛姆小姐。」
被叫喚的少女沒有回應,淺色素的眼睛冷靜地看著對方,柔軟的唇抿成淡漠的線。
此刻她將禮帽搭在胸前,一頭純白色的長髮在陽光下幾乎擁有透明的輪廓。髮絲在空氣中閃著微光。她盯著,看著,注目著。
布勞耐心地等了幾分鐘。
「那麼,我先走一步了。」半晌後他重新笑著開口,欠了欠身後轉身離去。
皮鞋的聲音在清晨走廊中是不急不慢的清晰,堅定地逐漸遠離引導者的房。
然後。
「你試圖拆掉圍柵。」純白的斷罪者安靜地開口,「你應知此為徒勞之舉。」
綠髮的侍僧停下腳步,少年臉龐上的和氣弧度沒有變化。
「沒有誰有接觸的意思。」她補上一句。
然後再一次,皮鞋的跫音響了起來。
沒有再停下。
02.
時序是獲月,即使是死人存在著的星幽界,氣溫依舊達到不可思議的襖熱。
在這棟宅邸裡,想要避暑便只能癱軟在陰涼處。
在極其偶然的情況、出現在廚房的冰品,往往引起破紀錄的爭鬥高峰,也讓宅邸變的破爛不堪,然後是大量的陽光灑進宅邸,吞噬掉了更多晦暗之處。
在這種情況下,侍僧少年的所在地,「暗房」,理所當然地被視為絕佳的避暑地點。
而這也是為什麼一到穫月,布勞的戰士接待人數便被硬生生拉拔成長的原因。
「我真的不明白。」穿著得體的綠髮少年說,他手中的布一點一點地摩娑盤緣,年輕的聲音裡帶著無奈。「雖然被稱為暗房,但實際上並沒有特別涼快哦?」
對面的少年少女無辜地回望,他們坐在平常弗拉姆睡覺的天鵝絨紅沙發上,一個舒適地伸展身體如貓,一個優雅地端坐,神情卻滿不在乎。
歪在別人身上、戴著頭巾的傑多首先回應:「但總好過陽光底下啊。」
一旁戴著蕾絲髮帶的雪莉緊接著補充:「尤其在宅邸的破洞越來越多的情況下,布勞先生這裡已經是非常舒適的地方了呦。」
於是布勞只能嘆氣。
轉身將瓷盤放回櫃中,又蹲下來理了理各色寶石袋,抬眼,發現被收在角落的抽獎券從頭上呼嘯而過。
他立刻站起來,及時抓住那數量稀少的薄紙。「這裡禁止偷竊,傑多,我想我們說好的。」
「才不是偷竊呢,只是稍微試探試探你啦。」
「那樣就叫做偷哦,笨蛋傑多。」
「才沒有人問妳呢,笨蛋雪莉!」
沒有理會陡然間變大的爭執聲,布勞僅是仔仔細細地將那紅白格子的紙張收攏,端正地放回原處。然後他回過頭,帶著無奈看著在沙發上揪打成一團的孩子們。
雪莉一邊的頭髮散了,金綠色的髮絲柔柔地散在臉頰旁,因為怒火的熱度而蓬鬆起來,如同夏日穹空裡,被蔚藍色蒸騰得白淨的雲彩。
她將傑多壓制在下方,裙擺因為對方的反擊而毫不優雅地掀起,而傑多的頭巾在混戰中落到了地,癱軟成一團無法辨認的布料。
矮胖的布偶犬羅布搖搖晃晃地踱近,嗅嗅頭巾後便窩了上去,上方的爭吵之於它如幾個國界以外發生的暴動,不關心也並不在意。
弗拉姆飛離他的身邊,笑嘻嘻地在亂鬥旁巡梭,不時拉扯。
少年侍僧微微嘆了口氣。
也僅是一聲嘆息。
他一個轉身進入了內室。
時間是下午四點二十一。
布勞重新出來時兩名孩子已經分了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地同看一本圖鑑。頭髮重歸整齊、頭巾穿戴端正,黃眼睛的弗拉姆找了個花陰開始小憩,呼呼大睡的布偶犬則被主人抱在懷裡。
「要喝茶嗎?」
在字裡行間遊走掙扎的兩名孩子抬起頭,兩雙眼睛中都出現了睏倦的影子。他們開口卻又閉口,在音節來的及出現以前布勞早已開始將茶注入杯中。
蒸騰著香氣的杯子被捧在掌心。
「好香。」雪莉捧著瓷杯,輕嗅,給予了如此的讚美,「這是什麼茶呢?」
「不像是紅茶--咿。」傑多就著杯緣啜飲,因為被略略燙著了而發出有些驚訝的聲音。「啊啊,是薄荷茶吧?」
「這是大小姐之前給的,差點就忘記了呢。」
「欸--那個人偶?」
傑多發出了略略嫌惡的聲音。一旁的雪莉也說著:「真是不敢相信呢。」
布勞微笑著。
薄荷茶的香氣瀰漫在空間中。弗拉姆發出細小的鼾聲。
「話說,引導者今天還是不醒嗎?」
雪莉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不清楚呢,但依照前幾天的情況,或許不會醒哦。」布勞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每次都這樣--隨隨便便就沉眠了好幾天。」傑多抱怨。
「說起來,兩位是同一個小隊的吧?還有一位是誰呢?」
聽到這樣的疑問,身著紫色衣物的兩名孩子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他們對望了幾眼,終於吞吞吐吐地開口:「諾伊庫洛姆……」
布勞沉默了一瞬。「這樣啊……」他說。
他大概明白了。
黑山羊諾伊庫洛姆,每一個招式都會讓隊友承蒙無妄之災,從當盾到被吸血一應俱全。
「雖然不是不能明白,但是總覺得相當不舒服啊。」對一個後臺成員而言。
「為什麼要把我們排在一起呢……」
「因為雪莉的招式可以讓諾伊庫洛姆小姐的傷害加成吧。」
「那傑多呢?傑多血量少、運氣又差,先鋒也是讓我去放狗呀……」
「這個、一定是,有考量過的吧……」
「真是難以理解的考量。」
暗房裡的三人陷入沉默,同時啜飲杯中的薄荷茶。
因為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氣氛變得稍微有些尷尬。
在互相陷入沉默的幾分鐘後,兩名孩子便告辭了。
空空的杯子裡還繚繞著薄荷的香氣。
聞起來清新而沁涼,只有放入口中才能體會到那近乎灼傷的微妙滋味。
03.
如果詢問喜愛大小姐與否,大多數的戰士都會給予肯定、或是曖昧到模稜兩可的答案。
沒有誰會公開表明對引導者的厭惡。
即使是被厭惡的瑪格麗特,也不曾當著引導者的面表達負面情緒。
對於過久的出戰隊員輪替感到不滿,最後還是會在侍僧的解釋下不甚甘願地服從。
圍柵,圍柵。
宅邸中有個圍柵。
人人都感受的到,人人都知道其存在。
但誰都不提,誰都不說。
05.
出乎預料,引導者在下午時分睜開了眼睛。
一邊在嘴裡嘟囔著「該死的花」,一邊帶著第一小隊離開宅邸。
然後,如同以往的慣例,被留在宅邸中的戰士再次爆發了爭吵。
沒人清楚這次的導火線是什麼,從來沒人搞清楚。
無所謂吧,只要有個宣洩口,又何必管那口當初從何處而來?
但是,這次的爭吵特別激烈。
也許是因為引導者只帶了她特別偏愛的那幾位。
並不是爭寵什麼的,也不是因為忌妒,何必呢,何苦呢--不過是一個小孩一樣的、沒有靈魂的愚蠢人偶,何必為了她的舉動而波瀾萬丈?
那麼,是為了什麼爭吵呢?
布勞思索著,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雪莉從手腕上割噴出大量綠色的黏液,落在滿目瘡痍的碎玻璃上,而強力的咒擊則直直地往前方衝去。羅布從喉嚨發出低吼。
與其對戰的戰士發出咒罵,連連後退。
布勞嘆了口氣,傑多被帶出門了,沒人能夠阻止。
但話說回來,也許是因為這樣雪莉才會失控。
忍者裝扮的男人華麗倒下。身為其對應者的少女在旁冷眼旁觀,發出事不關己的嗤笑。
穿著白袍的女工程師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卻被滾動的椅子腳絆倒在地。
新來的E中隊戰士肆意地嘲笑,因為用詞而成功引來女性們的殺機。
布勞再度嘆了口氣。
「很在意的話就去阻止啊。」妖精夥伴在他旁邊飛來飛去。「又不是沒有能力。」
女性們開始動手了,戰況是絕對不利的五比一。
「去啊、去啦,」弗拉姆開始吵鬧,「圍柵裡開始吵架了喔。」
布勞正要開口,大門口卻猛然打開。
應該還要再點時間才會回來的引導者面無表情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雖然可以從宅邸的殘破程度得知,但這麼慘烈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讓引導者撞見。
「大、大小姐……」細微的囁嚅聲被吐出,卻又不知道該接什麼的慌亂無措。
引導者被諾伊庫洛姆抱在懷中,面無表情。
然後她湊近白髮下的耳際,小小聲地說了些什麼,語末尚無趣地打了個呵欠。後者點點頭,一臉淡然地開始踱步。
直接走向引導者的房間。
引導者無趣地把玩一束白髮,不看任何人一眼。
布勞沉默。「傑多,」他詢問歸來的戰士,「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剛剛進入房間,」傑多一臉厭煩,「人偶就說她累了,要回宅邸休息。」
布勞沉默。
「累了?」
「累了。」
點點頭給予肯定,傑多越過布勞,往裡走去。他可以聽見他呼喊雪莉的聲音。
少年侍僧獨自站在門口,黃昏的斜陽將他的影子拖的細長,看起來有些哀愁。
弗拉姆在他身邊飛旋,黃色的眼睛詢問地看著他。
「你還要繼續嗎?」它問。「所有事。」
06.
獲月還在持續,它的襖熱也是。
即使有薄荷的香氣帶來清涼的錯覺,也消不去那惱人的燥熱。
想對布勞說的話
生日快樂,布勞。
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